我们何其幸运
无法确知
自己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。
we're extremely fortunate
not to know precisely
the kind of world we live in.
—W.Szymborska 辛波丝卡—
《we're extremely fortunate 我们何其幸运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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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使在地下铁入口
跟我说再见的那一年，
我渐渐看不见了。
十五岁生日的秋天早晨，
窗外下着毛毛雨，
我喂好我的猫。
六点零五分。
我走进地下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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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小心翼翼地走进这无风无雨，不断向下探去的深邃地道，
听到自己孤单的脚步声，回荡在寂寥的空气中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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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习惯独处与自言自语，幻想一个人在城市里，漫无目的地游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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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开始练习从一个陌生的小站出发，前往另一个陌生的小站。
如果所有地下铁都连成一个世界，是不是可以带我到任何想去的地方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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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拥挤的车厢里迷失了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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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睁开眼睛，却仍昏昏欲睡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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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起马戏团里的大象，一只接一只地缓缓前进。
她们沉重的步伐，让我稍稍感到安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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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走出地下铁，阳光温暖地撒下，
叶子掉落的声音，有一种缓慢而愉快的节奏。听说这里藏着一片金叶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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苹果的颜色跟樱桃一样红吗？我可以幸运的找到最甜美的那一颗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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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固定在哪一站上车？
在哪一站下车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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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站中的人群总是这么来去匆匆。
有人会在地下铁的出口等你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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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小梦想养一只会说话的小鱼，我们将一起潜入海底，轻声交换秘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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仰望蓝天的感觉我已不复记忆，云彩的变化依旧让人痴迷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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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地下铁月台。
听到远方阵阵海潮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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穿越地心的另一端，
会不会刚好有一片盛开的玫瑰花园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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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时候，我觉得世界是没有边界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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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许我们可以像小鸟一样地自由飞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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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，我在这个城市里，常常受伤。
幸好我复原得很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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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叫“乌鸦”的那一站，
没有乌鸦，也没有广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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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时候，我觉得世界是没有出口的迷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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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把迎风摇摆的枝丫都剪断了，我听不到微风拂过树梢的轻柔声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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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的车站跟
昨天的车站有什么不同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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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叫“星月”的那一站，
听说真的有一个月亮会发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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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时候，我觉得已走到世界的尽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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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这个城市里，我不断地迷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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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断地坐错车，并不断下错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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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常不知道自己在哪里？要去什么地方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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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常迷迷糊糊闯入多雾的沼泽，深陷泥淖进退两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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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好，守护天使一直眷顾着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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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问我回家的路，我张皇失措，
难道你看不出我跟别人不同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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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可以让我重新凝视这世界，
我最想看见的是什么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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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午三点十七分，塔尖的阴影正指向收藏童年回忆的那一扇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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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秘密花园里，找到儿时遗弃的玩具兵，
他的神情依然孤独、疲惫，还带着淡淡哀愁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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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界突然暗了！是谁在恶作剧？
我茫然摸索，再也找不到光的源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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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道转角传来低声吟唱的悲凉歌声，
她也有着与我相同的忧伤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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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努力寻找希望，深怕幸运就在身边，却被我粗心错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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痴心妄想拥有神奇的飞天扫帚，载我飞离困境，
或是一根仙女的魔法棒，轻轻一点，就可以美梦成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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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在跌跌撞撞之后才仿佛明白，
很多事情是不能强求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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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断回到似曾相识的梦境，
幽静的车站中，有人在窃窃私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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谁愿意为我在黄昏的窗边念一首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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欢乐人潮散去，谁来温暖寂寞的空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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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危机四伏的城市里，随时准备挥手告别。
但世界的惊奇与美丽，仍让我恋恋不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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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日夜祈求，
一场完美的演出，一个奇迹的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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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终于知道，我偷偷藏了一只晶莹的玻璃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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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在听到悠扬的乐声奏起时，却也闻到浓呛的烟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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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总是来不及相识就匆匆别离，一次又一次地在地下铁分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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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疲惫不堪。下一站里哪里？
会不会有一列永不停驶的地下铁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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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地下铁的出口，莫名地放声哭泣，难道只是为了一把遗忘在车厢里的雨伞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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湿透的衣裳，终究会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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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日的悲伤，我已遗忘。可以遗忘的，都不再重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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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站是终点？
还是另一个起点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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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气中弥漫着草香，小鸟在鸣唱，我再度忆起童年桂花树下沉默的葬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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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许我们该坐下来，悠闲地喝口茶，诉说未来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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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，我哪里都不想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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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，会有人在地下铁的出口等我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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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会为我撑伞，紧握着我的手，告诉我星星的方向，陪我走一段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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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否太过奢求。生命如此难测，我们来唱歌吧！我们来跳舞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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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总是忘记跟你说声谢谢！谢谢你一直陪伴着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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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地下铁
无尽的通道中，
清晰地听见蝴蝶
轻拍薄翼，
来回飞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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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也在找寻繁花盛开的花园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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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纷扰的城市里，寻寻觅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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寻找一颗最甜美的红苹果。
一片遗落的金叶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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寻找心中隐约闪烁的光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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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我已不再置身事外，
一切色彩皆已化入
声音与气味。
且如曲调般绝美地
鸣响。
我何必需要书本呢？
风翻动林叶，
我知晓它们的话语，
并时而柔声复诵。
而那将眼睛如花朵般摘下的死亡，
将无法企及我的双眸……
—里尔克《盲女》—
I no longer have to do without now,
all colors are translated
into sounds and smellsl.
And they ring infinitely sweet
like tones.
Why should I need a book?
The wind leafs through the trees;
and I Know what passes there for words,
and sometimes repeat them softly.
And Death,who plucks eyes like flowers,
doesn't find my eyes…
—Rainer Maria Rilke 《The Blind Woman》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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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说：我看得透你的心，因为你是透明的；
我说：你看不到我的伤痕，因为我是透明的